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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梦推荐】无性吸引酷儿是一场身份解放

无性吸引之声 性别梦GenderDream 2024-01-24

文|玥玥子


(本文根据受访人Sapathyx的经历而写作)


Sapathyx的名字是TA自己起的:将“apathy”放进“sex”中间,体现其作为无性吸引者的身份认同。


Sapathyx说,有两件事对TA影响很大,其一是TA自我认同为无性吸引者,其二是TA自我认同为酷儿。


与许多人通过寻找自我认同而求得内心的安稳不同,对Sapathyx而言,完成自我认同的过程更像是一场精神解放。


TA得以破开身份枷锁,以自己的本真模样生活,迎接流变的自我。


而今,Sapathyx练习drag queen(可翻译为“变装皇后”),Sapathyx也成为了TA的drag name。


注:我们正推动将“无性恋”正名为“无性吸引”,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大家可在本公众号的自定义菜单中找到关于推动“无性恋”正名为“无性吸引”的倡议理由书。


受访人Sapathyx(图片由本人提供,下同)


扔掉昨天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烧毁记忆》


就像是泰戈尔《烧毁记忆》那首诗所写的一样,前一夜与母亲长谈后,却并未在第二天早上迎来改变的Sapathyx决心“放飞自我”。


Sapathyx在高中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也因此自我认同为同性恋。


但Sapathyx自始至终都感到“格格不入”。


TA对男生的“喜欢”与许多同性恋者不同,是不带性欲望的。


TA也难以融入自己所接触到的男同性恋者的pop culture(可翻译为“流行文化”):喜欢欧美diva(该词定义尚有争论,但一般可理解为杰出的唱功优异的女歌手)或韩国hip hop(嘻哈文化),“崇拜”身材和性,干净、精致或阳光的外貌……


在Sapathyx对自己的描述中,TA喜欢听港乐、爵士或者一些很老的歌,TA的气质偏向传统意义上的“女性”,TA喜欢留长头发,“我个人是,勉强算是一个drag queen,就是还在练习”。


TA那时没有接触到“无性吸引”这个概念。TA以为自己是性冷淡,加之那时TA上的是全日制高中,所有学生统一穿校服留短发,TA“格格不入”却也“与众不同”的自我并未展现出来。


在家中,Sapathyx的自我也被压抑。


TA形容自己的家庭为“传统东亚家庭”。TA有一个保守且富有控制欲的父亲。他胁迫TA考研,认为TA的酷儿朋友是“不正经的人”。


TA没怎么感受到父亲发自内心的关心,好像他对TA的所有付出仅仅是出于义务:


“给我的感受就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他要爱他自己的儿子,他要为他儿子付出这些,所以他付出这些。”


Sapathyx对自己的父母也有这样一种“义务感”。


即使是上大学后,TA说,在和母亲长谈的那一夜之前,TA还是“特别局限在二元论框架里的那种同性恋小男孩儿”,会有一种“男生一定要对家里负责”的想法。


TA不会向家里伪装自己有女朋友,会一直向父母灌输自己“不想要孩子”,但没有向父母出柜。



上大学后,Sapathyx开始住校,尽量减少和家里的交往;但疫情的到来打断了一切,TA被迫关在家里。


在长时间同处一室的情况下,自TA小时候起就争吵不断的父母吵得更厉害了。


“有一次TA们俩吵得很凶很凶很凶。”争吵过后,Sapathyx和妈妈谈了两个多小时,她答应TA明天就和TA爸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那一晚,妈妈问Sapathyx:“你是不是在取向上面‘有点问题’?”


TA回答说:“可能是‘有点问题’。”就这样,TA向妈妈出柜了,而后TA支开了话题,重心回到母亲的婚姻上。


然而第二天来临,妈妈并没有离婚。


“我就特别失望,然后我就决定不管家里对我是怎么想的,或者(家里)对我的一些期待,或者怎么样,我就开始更放飞自我。(我)在个人打扮上面就开始更倾向于自我,也可以说张扬,就是那种方面。”


Sapathyx的衣服开始变得很“非传统”。


TA有段时间会买泡泡袖或者非常宽大的衣服,会去打耳洞,还有留长发、染发、烫发。


“就感觉是随着我对家里的期望程度逐渐降低,我的自我程度逐渐变高。”


在Sapathyx看来,TA和妈妈有一种巧妙的默契,这样的默契帮助妈妈慢慢接受了TA原本的样子。


Sapathyx想起,去年有段时间TA的状态很不好。TA一直有在自学心理学,知道自己是得了双相情感障碍,于是去医院开了药。


TA将这件事告诉了妈妈。此后的一天晚上,TA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她)哭着跟我说‘妈妈一直知道你“取向有问题”’,说‘你以后无论是不结婚也好,不要孩子也好,我希望你就是更快乐一点’。”


Sapathyx觉得,自己的身份认同不是异性恋这件事,在家里已经心照不宣的了。


高中时父母就撞见过TA躲在被窝里看GV。那次长谈之后,TA已经向母亲出柜。


父亲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他那样传统,是不会允许两人间这样开诚布公地对话的,故作不知罢了。


面对家里的期待,Sapathyx仍然没有什么解决方案,但是TA至少感到如释重负。


TA母亲的感受也一样。


“我觉得,随着我对家庭的逐渐失望,然后我妈妈对婚姻的逐渐失望,反倒是把我们两个解放出来了。”



与身体和心理和解


疫情刚来的那段时间,Sapathyx在网上和一个人聊天,结果发现对方是个渣男。TA和他断了联系,感觉很伤心。


Sapathyx于是发朋友圈,想找人陪自己去看live house(可翻译为“现场音乐场所”)。


有一个男同找到了TA,两人一起去了live house。而后,他向TA表白,TA答应了。两人在一起了。


这段感情只维持了一个月。Sapathyx觉得分手的理由很荒诞:“因为他说他不想做1了。”


Sapathyx只与对方发生了一次性关系,没有什么感觉:“那个时候也隐约知道自己是无性恋(无性吸引),但是当时没有这个概念嘛。因为处在亲密关系里,男朋友想做那就做了呗,也就无所谓。”


后来TA又和别人约炮了几次,但TA仍然没什么感觉。


TA对进入别人身体没什么兴趣。虽然在别人进入自己身体时,TA感受过前列腺高潮,但是生理快感和心理快感是分开的,TA并不喜欢自己的生理高潮。


这些经历让他更坚定了自己无性吸引的身份状态。


对Sapathyx而言,性吸引上认同为无性吸引是TA在“与自己的身体和解”。


TA说:“我觉得对于无性恋(无性吸引)来说,和自己身体和解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我觉得生理高潮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东西,就是你通过solo的方式达到自我高潮来取悦你的身体,是一种很正常的行为。”


从另一个维度来看,“与自己的身体和解”也是在“与自己的心理和解”。


在心理上认同自己的无性恋(无性吸引)身份当然是首要的,此后还关乎如何对待他者,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密关系等许多问题。


“你自己认同为无性恋(无性吸引)之后,你对你另一半的要求肯定是会有所改变的……


“你一旦知道了这些东西,那么你以后你对你的伴侣是什么样的?


“你跟TA的相处肯定会涉及到你的无性恋(无性吸引)身份,然后你跟你的伴侣都是无性恋(无性吸引)的话,你们会不会愿意去探索自己的身体?”


Sapathyx形容自己的1v1的亲密关系为“没有特别多的那种误解和理解的故事可以讲”。


1v1的关系并未给TA特别大的影响,而TA更倾向于进入一个open的状态。


TA对于亲密关系的态度也是open的。


TA脑海中没有一个“理想的亲密关系”的模样,而更愿意在未来继续探索,“我觉得我们应该对亲密关系有更多程度的想法”。



跳出二元规范的社会规训看问题


Sapathyx说:“有两个很重要的事情,一个是我确定(为)无性恋(无性吸引),另外一个是我自我认同为酷儿。这两个事情对我的各方面影响都很大。”


变化在很久前就埋下了种子。Sapathyx在与自己的身体和心理达成和解的同时,一场性别认同的心灵解放也在悄然进行。


2020年,Sapathyx开始去TA当地的一家独立书店打工。借此机会,TA会阅读店里的书,也因而接触到了女权主义、酷儿理论等知识。


“因为女权主义和酷儿主义都是引导人们去打破对于自身的一种束缚嘛,我觉得这个就是影响最大的,就是你可以抛开你的身份枷锁去做一些事情。”


这些理论与Sapathyx的生活是接轨的,它们使TA开始跳出男/女的二元性别看问题。


“就是过去你总会觉得说‘啊,你是一个男孩儿,你就是应该怎么怎么样……’,会有这种想法,然后也会有这种规训在身上。


“你接触到这些之后,这些也不能说被抵消掉了,(但)就是你可以解释这些事情了。”


2021年6月的一天晚上,Sapathyx在酒吧喝酒,看到了一个自己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长发男生。


他离TA很近,但当时他和TA不认识的两个酷儿朋友待在一起。


Sapathyx比较社恐,从来不主动和人打招呼,但是对方发现了TA。


“然后他就跟另外两个朋友说坐在吧台的那个人是我,就有另外一个女生(被指派性别)过来找我搭讪,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后面就开始一起出去玩了。”


Sapathyx就这样走进了酷儿的世界。


TA们会一起约出来喝酒,在一起聊性别、性取向方面的事。这些聊天促进了Sapathyx对自己身份认同的认识。


在聊天中,Sapathyx第一次接触到了“Asexual”这个名词,TA的性别认同由顺性别男性转向了酷儿。


“你认同这两个事情之后,你可以抛开很多很多束缚,然后你就意识到性别呀,取向啊,还有亲密关系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它不会也不应该被一些我们经常谈论的东西所束缚住。


“然后我的浪漫倾向就从同性变成了泛性,我现在的自我认同应该是泛浪漫无性恋,因为我能理解人的浪漫倾向和审美取向是不一样的,我喜欢什么人很大程度上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我觉得我自我认同为酷儿之后,然后再加上无性恋(无性吸引)的这么一个身份,就不应该被性别束缚住。”


Sapathyx对自己“无浪漫倾向无性吸引者”的身份保持开放态度。


TA觉得人是在变化的,而性别、性(吸引)倾向和浪漫倾向都是光谱。人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年龄是可以有不同的变化的。


“我觉得自我探索是永无止境的。”



后记


Sapathyx所在的酷儿群体逐渐扩大。


起初只有TA们四个人,然后TA们分别将交友软件上认识的朋友带进圈子里,想法一样的人自然而然地留下来,“最后就是汇聚成了感觉像是一个‘酷儿群体’的存在”。


酷儿朋友们对Sapathyx的意义不仅仅是帮助TA进行身份认同方面的探索,而更多的是作为朋友分享生活。


“喝酒聊天工作,”Sapathyx说,“就感觉我和我朋友们平时也会聊这些话题。”


TA们已经成为了Sapathyx生活的一部分,也蕴含着TA对自己和未来的期待——跳出性,跳出更多的束缚。


现在,Sapathyx正在探索drag queen的道路。


“就是我觉得大家既然都跳出性的观点去审视自己了,那为什么不能多跳出一点呢?能不能跳出性别的角度,跳出一些二元规范的社会规训的角度去看问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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